第十一章 妻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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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妻子
隨著男人聲音的落下，曲嫣然仿佛真的聽得外頭兵荒馬亂起來。
官府的人趁夜從山下圍堵上來，而山上的人則仿佛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，從這睡夢中被驚醒後，立刻抄上家夥什想要從這山上殺下去——
一時間兵荒馬亂，人仰馬翻。
火光沖天，恍如白晝！
鄭雲朗聽著外頭這慌亂的動靜，整個人也立刻警醒起來，攥住曲嫣然的手腕就想往外頭沖去，“快走！待會他們將這洞口堵住了，我們就逃不出去了！”
卻不想曲嫣然並不動彈。
她偏了偏頭，甚至帶著幾分玩味的看著鄭雲朗，蹙眉笑問道：“逃？我為什麽要逃？”
鄭雲朗如潭水一般的眸子驀地一抖，一時錯愕地看著曲嫣然。
曲嫣然只淡淡笑了一聲，混著外頭兵荒馬亂的聲音繼續說道：“你也知道，外面領頭的那個，是我的丈夫齊珩煜。我既沒犯事又沒犯錯的，我有什麽好逃的？”
曲嫣然說著，眼波流轉，視線忽然饒有興致的落在了鄭雲朗身上。
“倒是先生你。”曲嫣然微微一笑，“你一個西秦來的亂賊，此時恐怕的確是要帶著大軍跑路罷？”
霎時間，鄭雲朗只覺周身一震，瞳孔不由得猛地一收，錯愕又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女人。
“你、你什麽時候知道的？”
“什麽時候知道的……唔，這還真有些記不起來了。”
曲嫣然偏過頭，似乎還真的去細細思索了一番，然而正如同她所說的那樣，她真的記不起來了，“畢竟，這件事也的確不難看穿。”
“你帶給我的果子，是西秦的特產佛手果。”
“你信賴的部下，是碧水雲天出來接頭的小廝。你們一行人住的地方不說是簡陋，而是隱蔽且便於更換住所。”
“你從一開始就認出了我，知道我的身份，但你還是把我帶到了你的大本營。”
曲嫣然眼眸平靜地看進鄭雲朗潭水般的眼睛，紅唇輕抿，輕吐出一口氣，問道：“鄭雲朗，你的目的是什麽。或者說，你帶著人千裏迢迢來大周設立碧水雲天的目的，是什麽。”
鄭雲朗眼眸沈沈的與曲嫣然對視著。耳聽著外頭浴血廝殺的聲音，他垂下的手默默收緊，握緊了袖口中藏著的匕首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他對眼前這個妖冶的女人動了殺意。
然而下一瞬——
卻見她嫣然一笑，直視著他的眼眸輕聲笑問道：“你同方十一說，你留著我還有別的用的。”
“鄭雲朗，如今我對你的用處，是不是來了？”
女人聲音清冽，如同顆顆玉珠掉進玉盤中。
……
彼時思過崖上火光沖天，將士們高舉火把火速包圍了這一山頭的亂臣賊子。
齊珩煜穿著一身剛硬的盔甲，冷冷地提起大刀，一舉砍下了來人的腦袋，再度掀起眼皮，眼底寒意冰冷而嗜殺，瞪得那沖上前的小匪又為之一抖。
然而那人還來不及動作，卻見齊珩煜已驟然提起近十斤的砍刀，手腕利落地一翻，一絲晃眼的銀光隨之在夜空中劃過——
呲啦一聲！
長刀將那人的臉劈作兩半！
溫熱的鮮血也隨之灑在齊珩煜那張冷酷的臉上。
他瞇起眼，目光沈沈地看著眼前這黑壓壓的山頭，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將士正高舉著火把與西秦這群賊子廝殺著。即便有火光映照，在這黑雲壓城而雷雨交加的深夜，人仍然如同螻蟻般渺小。
齊珩煜不由握緊了手中長刀，薄唇緊抿間，心頭也跟著緩緩沈了下去。
根據他派出的不良人查證，這裏就是碧水雲天大本營，其幕後主使，正是西秦秘密派來的奸細！
更為要緊的是，他打探到昭陽的失蹤，似乎也盡是被這群人擄走！
一想到曲嫣然連日來的失蹤，齊珩煜抿緊薄唇心頭微微一緊，握著大刀的手也隱隱戰栗起來，他不知這組織已經在京城秘密紮根了多少年，但他很清楚的知道，這個龐大的組織，以及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密謀，必須盡快被連根拔起！
而曲嫣然，他也必須要盡快將她救出！！
是以在得知曲嫣然可能被擄上山的當下，齊珩煜不再等待，抄起師父護國公當年送給自己的圓月彎刀，趁著夜色率領全軍上山，還嚴詞發下獎賞制度：提耳來見，凡斬殺西秦賊子一人，便獎賞一兩銀子；若能活捉其首領，便獎賞其黃金百兩。
齊珩煜倒要看看，今日在皇城根底下，究竟是誰在搞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！
長吐出一口重氣，齊珩煜皺眉掃過眼前這一排排倒下的死屍，握緊長劍便率領著大軍繼續往山頭最深處進發。
忽地！
他聽到了一聲慌亂的叫喊聲——
“夫君！”
齊珩煜稍轉回頭，卻見眼前倏地掠過一抹嫣紅的身影。
只見亂石坡上，一個衣著白袍而戴銀色面具的男人，正提著長刀，從後牢牢禁錮住曲嫣然！曲嫣然被他長刀架在脖頸，一雙清亮的眼眸驚慌又無措，雙手緊緊垂在身側，一時間慌張又不敢動彈。
迎著齊珩煜的目光，曲嫣然輕輕吐出一口氣，又喊了一聲：“齊珩煜……”
剎那間，齊珩煜只覺心頭猛地一緊，連握緊劍柄的手都跟著用力了幾分，成婚三年以來，即便是當年一門心思想嫁給他時，她大概是端著郡主的架子，從未叫過他一聲夫君。
此時這麽喚他，恐怕是嚇得狠了。
齊珩煜薄唇不由抿得更緊，沈眸掀起眼皮，目光直直地瞪向曲嫣然身後那衣袂飄飄的白衣男人，“閣下，想必就是碧水雲天的閣主罷？”
齊珩煜瞇起眼，語氣森冷，甚至還裹挾著些警告的意味，“久仰大名。”
視線冰冷的掃過那把架在曲嫣然脖頸上的長刀，語氣冰寒，話語如同剛從冰窖中剛挖出來的一般，字字句句都透著絲絲寒意：“還真是，百聞不如一見。”
彼時山頭已經橫屍遍野。
山上的匪徒已經不剩下多少能直起身來戰鬥的了。
大周的將士隨著齊珩煜手勢，也漸漸收起刀劍，有序的回到了齊珩煜身後去待命。
鄭雲朗冷眼看著這一切。
嗅著夜風中刺鼻的血腥味，鄭雲朗冰冷的視線中再度用上幾分恨意。他沈沈的回敬上齊珩煜的視線，忽然勾起唇角哈一聲笑了起來。
“永安侯，你大可不必這麽譏諷於我。好似我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一般。”
鄭雲朗手中沈甸甸的鋼刀仍架在曲嫣然脖子上，“比起侯爺這樣殘忍的屠殺百姓，我做的，也不過是，綁架了一個讓侯爺無比厭煩的下堂妻。”說著，鄭雲朗目光如寒冰一般刺向了齊珩煜。
“侯爺先前，不也預備提刀了結了夫人性命？此時我幫侯爺了斷這下堂妻，侯爺豈不是很歡喜？”
“——你敢動她一下試試！”
齊珩煜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得知他們的家裏這些事的。
但見得他提起這刀往前挪了一分，握緊手中這長劍便往前更近一寸。
只是目光觸及那離曲嫣然脖頸不差分毫的刀刃，他深吸一口氣後到底是收住了步子。
握緊手中那把劍，齊珩煜看著曲嫣然，一字一句地回道：“她不是我的下堂妻。”
“她是我齊珩煜，明媒正娶的妻子。”
沈下氣，齊珩煜掃過二人中間隔著的一排排屍首，續道：“至於你說我殘殺百姓——你們若非是居心不良來我大周安營紮寨，攪得我大周不得安寧，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？”
齊珩煜瞇眸冷嗤：“亂臣賊子，死不足惜！叫不得什麽無辜。”
“哈哈！亂臣賊子，亂臣賊子！”
鄭雲朗仿佛是聽著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，在這漆黑的夜裏爆發出駭人的笑聲來。笑聲悲涼又淒慘，震得他懷中的曲嫣然都隨之一震，
曲嫣然蹙眉回身一望，卻聽鄭雲朗揚聲開口道——
“齊珩煜，你真真是位對得起天地良心的侯爺，真真是條活該身居高位的走狗。”
“你覺得我們這些人死有餘辜是罷？那麽你夫人呢？若是她今日死在我們這群亂臣賊子手裏，你是不是也會覺得她死得其所，配享太廟？”
“——你真真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！她當真是瞎了眼睛，如何會看上你這種東西！”
彼時夜空中雷聲大作，一道刺眼的白光割破天際。
山上殘存的幾個部下，也在鄭雲朗與齊珩煜的對峙聲中，互相攙扶著往這山頭的背後疾步逃去。
而鄭雲朗磨牙怒吼出一口後，忽然揚起手中大刀——
齊珩煜不知他要做什麽，幾乎剎那瞳孔一縮，提劍便往前沖去，卻見鄭雲朗將那把刀揚高收去，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銀光後，另一手猛地在曲嫣然肩頭一推——
曲嫣然轉回頭，與他四目相接時，只見他眼眸凝重，視死如歸。
用唇語同她說道：“對不住了，夫人。”
“你想要的東西，我放進你的包袱裏了。拿去罷，如此……你也算不虛此行了。”
……
“昭陽！”
咚一聲，曲嫣然被推得撞進齊珩煜懷中。強烈的重壓撞得齊珩煜胸口一悶，擁著曲嫣然齊齊跪坐在地上。
齊珩煜如同失而覆得一般的，手臂發狠地抱緊了她。而曲嫣然卻有些茫然地轉回頭去，卻見鄭雲朗扔了那把大刀，在烈風與細雨的夾雜中，仰頭往身後的懸崖峭壁倒去——
他消失在這黑夜中。
無聲無息。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。
曲嫣然感覺腦中莫名嗡了一聲，右耳死寂一片，仿佛她依然失聰一般；然而左耳卻嘈雜紛擾，鬧哄哄的吵得她心頭莫名慌亂。
“給我下去搜！活要見人，死要見屍！”
她聽見齊珩煜在厲聲下令。
聽得潛龍衛領命後紛紛往山下尋去。
然後是齊珩煜沈重的嘆息。
他在她耳邊輕聲嘆息著，道：“昭陽，你嚇死我了……你有沒有事？怎的不說話？是被嚇著了嗎？”
“別怕，別怕。一會就回家了。”
齊珩煜吩咐著侍衛將她匆忙帶下山去，自己則又提著那一把屠龍刀，再度加入了這一場廝殺之中。
一片混戰之中，她仿佛看到追風趁著夜色湧到她身邊來。
擡手推開她身邊的護衛，單膝跪在她面前，低啞著嗓音說道：“抱歉，郡主，我來晚了。”
晚嗎？曲嫣然怔楞地看著那漆黑而無邊際的崖口，晚嗎？或許也並不見得有多晚的。
而也便在這火光沖天屍橫遍野時候。
棠梨院中的香煙裊裊升騰。
柳玉顏站在曲嫣然常用的那一方書桌前，翻看著她用梅花小楷寫下的劄記，勾起紅唇漸漸露出一抹悠然的笑意。
一旁的芳月見得她面上這一抹笑，莫名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，張口想問些什麽，但見著柳玉顏那模樣，又悄無聲息地低下了頭了去，一句話也不敢多問。
細細的風雪從窗臺的縫隙中洩進。
落在桌上另一封劄記上。風雪暈開了上頭坦蕩又利落的字跡——
【惟願君心似我心，定不負，相思意。】
【安安親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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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男人聲音的落下，曲嫣然仿佛真的聽得外頭兵荒馬亂起來。
官府的人趁夜從山下圍堵上來，而山上的人則仿佛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，從這睡夢中被驚醒後，立刻抄上家夥什想要從這山上殺下去——
一時間兵荒馬亂，人仰馬翻。
火光沖天，恍如白晝！
鄭雲朗聽著外頭這慌亂的動靜，整個人也立刻警醒起來，攥住曲嫣然的手腕就想往外頭沖去，“快走！待會他們將這洞口堵住了，我們就逃不出去了！”
卻不想曲嫣然並不動彈。
她偏了偏頭，甚至帶著幾分玩味的看著鄭雲朗，蹙眉笑問道：“逃？我為什麽要逃？”
鄭雲朗如潭水一般的眸子驀地一抖，一時錯愕地看著曲嫣然。
曲嫣然只淡淡笑了一聲，混著外頭兵荒馬亂的聲音繼續說道：“你也知道，外面領頭的那個，是我的丈夫齊珩煜。我既沒犯事又沒犯錯的，我有什麽好逃的？”
曲嫣然說著，眼波流轉，視線忽然饒有興致的落在了鄭雲朗身上。
“倒是先生你。”曲嫣然微微一笑，“你一個西秦來的亂賊，此時恐怕的確是要帶著大軍跑路罷？”
霎時間，鄭雲朗只覺周身一震，瞳孔不由得猛地一收，錯愕又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女人。
“你、你什麽時候知道的？”
“什麽時候知道的……唔，這還真有些記不起來了。”
曲嫣然偏過頭，似乎還真的去細細思索了一番，然而正如同她所說的那樣，她真的記不起來了，“畢竟，這件事也的確不難看穿。”
“你帶給我的果子，是西秦的特產佛手果。”
“你信賴的部下，是碧水雲天出來接頭的小廝。你們一行人住的地方不說是簡陋，而是隱蔽且便於更換住所。”
“你從一開始就認出了我，知道我的身份，但你還是把我帶到了你的大本營。”
曲嫣然眼眸平靜地看進鄭雲朗潭水般的眼睛，紅唇輕抿，輕吐出一口氣，問道：“鄭雲朗，你的目的是什麽。或者說，你帶著人千裏迢迢來大周設立碧水雲天的目的，是什麽。”
鄭雲朗眼眸沈沈的與曲嫣然對視著。耳聽著外頭浴血廝殺的聲音，他垂下的手默默收緊，握緊了袖口中藏著的匕首。
有那麽一瞬間，他對眼前這個妖冶的女人動了殺意。
然而下一瞬——
卻見她嫣然一笑，直視著他的眼眸輕聲笑問道：“你同方十一說，你留著我還有別的用的。”
“鄭雲朗，如今我對你的用處，是不是來了？”
女人聲音清冽，如同顆顆玉珠掉進玉盤中。
……
彼時思過崖上火光沖天，將士們高舉火把火速包圍了這一山頭的亂臣賊子。
齊珩煜穿著一身剛硬的盔甲，冷冷地提起大刀，一舉砍下了來人的腦袋，再度掀起眼皮，眼底寒意冰冷而嗜殺，瞪得那沖上前的小匪又為之一抖。
然而那人還來不及動作，卻見齊珩煜已驟然提起近十斤的砍刀，手腕利落地一翻，一絲晃眼的銀光隨之在夜空中劃過——
呲啦一聲！
長刀將那人的臉劈作兩半！
溫熱的鮮血也隨之灑在齊珩煜那張冷酷的臉上。
他瞇起眼，目光沈沈地看著眼前這黑壓壓的山頭，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將士正高舉著火把與西秦這群賊子廝殺著。即便有火光映照，在這黑雲壓城而雷雨交加的深夜，人仍然如同螻蟻般渺小。
齊珩煜不由握緊了手中長刀，薄唇緊抿間，心頭也跟著緩緩沈了下去。
根據他派出的不良人查證，這裏就是碧水雲天大本營，其幕後主使，正是西秦秘密派來的奸細！
更為要緊的是，他打探到昭陽的失蹤，似乎也盡是被這群人擄走！
一想到曲嫣然連日來的失蹤，齊珩煜抿緊薄唇心頭微微一緊，握著大刀的手也隱隱戰栗起來，他不知這組織已經在京城秘密紮根了多少年，但他很清楚的知道，這個龐大的組織，以及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密謀，必須盡快被連根拔起！
而曲嫣然，他也必須要盡快將她救出！！
是以在得知曲嫣然可能被擄上山的當下，齊珩煜不再等待，抄起師父護國公當年送給自己的圓月彎刀，趁著夜色率領全軍上山，還嚴詞發下獎賞制度：提耳來見，凡斬殺西秦賊子一人，便獎賞一兩銀子；若能活捉其首領，便獎賞其黃金百兩。
齊珩煜倒要看看，今日在皇城根底下，究竟是誰在搞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！
長吐出一口重氣，齊珩煜皺眉掃過眼前這一排排倒下的死屍，握緊長劍便率領著大軍繼續往山頭最深處進發。
忽地！
他聽到了一聲慌亂的叫喊聲——
“夫君！”
齊珩煜稍轉回頭，卻見眼前倏地掠過一抹嫣紅的身影。
只見亂石坡上，一個衣著白袍而戴銀色面具的男人，正提著長刀，從後牢牢禁錮住曲嫣然！曲嫣然被他長刀架在脖頸，一雙清亮的眼眸驚慌又無措，雙手緊緊垂在身側，一時間慌張又不敢動彈。
迎著齊珩煜的目光，曲嫣然輕輕吐出一口氣，又喊了一聲：“齊珩煜……”
剎那間，齊珩煜只覺心頭猛地一緊，連握緊劍柄的手都跟著用力了幾分，成婚三年以來，即便是當年一門心思想嫁給他時，她大概是端著郡主的架子，從未叫過他一聲夫君。
此時這麽喚他，恐怕是嚇得狠了。
齊珩煜薄唇不由抿得更緊，沈眸掀起眼皮，目光直直地瞪向曲嫣然身後那衣袂飄飄的白衣男人，“閣下，想必就是碧水雲天的閣主罷？”
齊珩煜瞇起眼，語氣森冷，甚至還裹挾著些警告的意味，“久仰大名。”
視線冰冷的掃過那把架在曲嫣然脖頸上的長刀，語氣冰寒，話語如同剛從冰窖中剛挖出來的一般，字字句句都透著絲絲寒意：“還真是，百聞不如一見。”
彼時山頭已經橫屍遍野。
山上的匪徒已經不剩下多少能直起身來戰鬥的了。
大周的將士隨著齊珩煜手勢，也漸漸收起刀劍，有序的回到了齊珩煜身後去待命。
鄭雲朗冷眼看著這一切。
嗅著夜風中刺鼻的血腥味，鄭雲朗冰冷的視線中再度用上幾分恨意。他沈沈的回敬上齊珩煜的視線，忽然勾起唇角哈一聲笑了起來。
“永安侯，你大可不必這麽譏諷於我。好似我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一般。”
鄭雲朗手中沈甸甸的鋼刀仍架在曲嫣然脖子上，“比起侯爺這樣殘忍的屠殺百姓，我做的，也不過是，綁架了一個讓侯爺無比厭煩的下堂妻。”說著，鄭雲朗目光如寒冰一般刺向了齊珩煜。
“侯爺先前，不也預備提刀了結了夫人性命？此時我幫侯爺了斷這下堂妻，侯爺豈不是很歡喜？”
“——你敢動她一下試試！”
齊珩煜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得知他們的家裏這些事的。
但見得他提起這刀往前挪了一分，握緊手中這長劍便往前更近一寸。
只是目光觸及那離曲嫣然脖頸不差分毫的刀刃，他深吸一口氣後到底是收住了步子。
握緊手中那把劍，齊珩煜看著曲嫣然，一字一句地回道：“她不是我的下堂妻。”
“她是我齊珩煜，明媒正娶的妻子。”
沈下氣，齊珩煜掃過二人中間隔著的一排排屍首，續道：“至於你說我殘殺百姓——你們若非是居心不良來我大周安營紮寨，攪得我大周不得安寧，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？”
齊珩煜瞇眸冷嗤：“亂臣賊子，死不足惜！叫不得什麽無辜。”
“哈哈！亂臣賊子，亂臣賊子！”
鄭雲朗仿佛是聽著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，在這漆黑的夜裏爆發出駭人的笑聲來。笑聲悲涼又淒慘，震得他懷中的曲嫣然都隨之一震，
曲嫣然蹙眉回身一望，卻聽鄭雲朗揚聲開口道——
“齊珩煜，你真真是位對得起天地良心的侯爺，真真是條活該身居高位的走狗。”
“你覺得我們這些人死有餘辜是罷？那麽你夫人呢？若是她今日死在我們這群亂臣賊子手裏，你是不是也會覺得她死得其所，配享太廟？”
“——你真真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！她當真是瞎了眼睛，如何會看上你這種東西！”
彼時夜空中雷聲大作，一道刺眼的白光割破天際。
山上殘存的幾個部下，也在鄭雲朗與齊珩煜的對峙聲中，互相攙扶著往這山頭的背後疾步逃去。
而鄭雲朗磨牙怒吼出一口後，忽然揚起手中大刀——
齊珩煜不知他要做什麽，幾乎剎那瞳孔一縮，提劍便往前沖去，卻見鄭雲朗將那把刀揚高收去，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銀光後，另一手猛地在曲嫣然肩頭一推——
曲嫣然轉回頭，與他四目相接時，只見他眼眸凝重，視死如歸。
用唇語同她說道：“對不住了，夫人。”
“你想要的東西，我放進你的包袱裏了。拿去罷，如此……你也算不虛此行了。”
……
“昭陽！”
咚一聲，曲嫣然被推得撞進齊珩煜懷中。強烈的重壓撞得齊珩煜胸口一悶，擁著曲嫣然齊齊跪坐在地上。
齊珩煜如同失而覆得一般的，手臂發狠地抱緊了她。而曲嫣然卻有些茫然地轉回頭去，卻見鄭雲朗扔了那把大刀，在烈風與細雨的夾雜中，仰頭往身後的懸崖峭壁倒去——
他消失在這黑夜中。
無聲無息。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。
曲嫣然感覺腦中莫名嗡了一聲，右耳死寂一片，仿佛她依然失聰一般；然而左耳卻嘈雜紛擾，鬧哄哄的吵得她心頭莫名慌亂。
“給我下去搜！活要見人，死要見屍！”
她聽見齊珩煜在厲聲下令。
聽得潛龍衛領命後紛紛往山下尋去。
然後是齊珩煜沈重的嘆息。
他在她耳邊輕聲嘆息著，道：“昭陽，你嚇死我了……你有沒有事？怎的不說話？是被嚇著了嗎？”
“別怕，別怕。一會就回家了。”
齊珩煜吩咐著侍衛將她匆忙帶下山去，自己則又提著那一把屠龍刀，再度加入了這一場廝殺之中。
一片混戰之中，她仿佛看到追風趁著夜色湧到她身邊來。
擡手推開她身邊的護衛，單膝跪在她面前，低啞著嗓音說道：“抱歉，郡主，我來晚了。”
晚嗎？曲嫣然怔楞地看著那漆黑而無邊際的崖口，晚嗎？或許也並不見得有多晚的。
而也便在這火光沖天屍橫遍野時候。
棠梨院中的香煙裊裊升騰。
柳玉顏站在曲嫣然常用的那一方書桌前，翻看著她用梅花小楷寫下的劄記，勾起紅唇漸漸露出一抹悠然的笑意。
一旁的芳月見得她面上這一抹笑，莫名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，張口想問些什麽，但見著柳玉顏那模樣，又悄無聲息地低下了頭了去，一句話也不敢多問。
細細的風雪從窗臺的縫隙中洩進。
落在桌上另一封劄記上。風雪暈開了上頭坦蕩又利落的字跡——
【惟願君心似我心，定不負，相思意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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